十一月霜降时分，林薇收到了三份录用通知。最诱人的是上海某顶尖研究所的offer，薪资待遇令人心动；其次是深圳的创新企业，承诺提供独立实验室；最后是母校的讲师岗位，待遇普通但环境熟悉。

她将三份文件整齐摊在餐桌上，像排列实验样本。陈曦刚结束晚课回家，肩上还落着银杏叶。

"数据显示，"他放下公文包，"你盯着上海那份已经超过五分钟。"

林薇轻叹："你明明知道我最想要哪个选择。"

陈曦解开领带——这是他开始教书后养成的习惯。他从包里取出份文件，是某科技园区联合实验室的共建方案。

"我计算过，"他指向地图上的某个点，"这里距离你的研究所通勤时间37分钟，离我的学校25分钟。"

林薇怔怔地看着他标注的每个通勤路线，连地铁换乘时间都精确计算过。这个总是把数据挂在嘴边的人，早在她犹豫之前就为两人规划好了未来。

决定留在城市后，他们开始了艰难的找房之旅。房产中介小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户——带着测距仪、分贝计和光照度计来看房。

"客厅上午光照不足，"陈曦记录着数据，"会影响植物光合作用。"

林薇检查厨房通风："抽油烟机功率太小，无法及时排出实验废气。"

小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检测每个插座的电压，最后忍不住问："二位是做什么工作的？"

"科学家。"两人异口同声，然后相视而笑。

看了十三套房子后，他们终于在中介快要放弃时，找到套老教授出租的公寓。这里不仅有宽敞的阳台适合养花，还有个朝南的小房间可以改造成家庭实验室。

"就是这里了。"林薇看着墙上残留的化学元素表贴纸轻声道。

陈曦正在测量窗户的隔音效果，闻言转过头。夕阳正好透过百叶窗，在他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

搬家那天下着细雨。最后一件行李是那个著名的离心机，被陈曦用防震材料裹了一层又一层。

"根据搬家公司的数据，"他认真核对清单，"易碎物品完好率98.7%。"

新家还堆着未拆的纸箱，空气中飘着消毒水的气息。林薇在厨房发现前房主留下的便签：

"致新房客： 1. 水龙头左拧三圈温度最佳 2. 书房插座已改装实验室规格 3. 愿科学之光常明 ——退休化学教授 王"

陈曦在书房发现了更珍贵的礼物——整面墙的白板，上面还留着复杂的分子结构图。在墙角不起眼处，有行小字："三十年科研，一生所爱。"

深夜，他们坐在纸箱堆中分享外卖。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星河，陈曦突然说：

"我重新计算了幸福公式。"

"结果呢？" "有你的地方，数据永远最优。"

安顿下来的第一个周末，两人去逛宜家。林薇在样品间流连忘返，陈曦则拿着平板计算家具的最佳摆放方案。

"书架这个角度，"他调整着3D模型，"下午三点后的光照最适合阅读。"

在厨具区，林薇拿起一个烧杯造型的马克杯，陈曦默契地放入购物车。当他们推着满载的购物车结账时，收银员忍不住微笑：

"你们是附近大学的新婚老师吧？王教授特意交代要给折扣。"

原来前房主早就向社区商户打过招呼。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善意，让新家的第一个夜晚格外温暖。

安装家具时，陈曦坚持要亲自组装那个实验台改造成的书桌。当最后一颗螺丝拧紧，他郑重地放上两人的第一张合影——大二时在实验室的合照，背景里还有那盆著名的绿萝。

"现在，"他启动电脑，"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实验室了。"

月光透过新装的纱帘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洒下清辉。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，他们又一次找到了家的感觉。

工作日清晨，地铁站里挤满了睡眼惺忪的上班族。林薇靠着陈曦的肩膀小憩，他则在她头顶轻声汇报今日安排：

"你下午的组会与我的课冲突，已协调赵小雨代课。"

周围乘客好奇地打量着这对特别的伴侣——一个穿着白大褂，一个抱着实验记录本，在拥挤的车厢里自成一方天地。

某天早高峰，林薇不小心把咖啡洒在陈曦的衬衫上。他非但不恼，反而认真观察污渍扩散的图案：

"表面张力数据很完美，可以写进下周的教案。"

周围响起善意的笑声。从此，这节车厢的常客都认识了"那对科学家夫妇"。

尽管各自有了新工作，他们依然保持着周末泡实验室的习惯。只是现在的实验室更大，设备更先进，还能带学生。

某个周六傍晚，林薇结束实验出来，发现陈曦正在教几个学生做数据分析。夕阳透过高大的窗户，把他粉色的头发染成暖金色。

"陈老师，"一个女生好奇地问，"您为什么总穿黄色衣服？"

陈曦推了推眼镜："数据显示，这个颜色能提升周围人17%的愉悦度。"

学生们恍然大悟，只有林薇知道——那是因为大一时她说过，他穿黄色最好看。

当晚，他们在实验室待到很晚。陈曦调试新设备时，林薇在旧实验台上发现一行刻字："陈❤林 2018.3.21"

原来他偷偷把定情之日的实验台搬来了新实验室。

新家阳台成了他们的观星台。陈曦安装了自动追星的天文望远镜，林薇则养了满阳台的绿植。

某个失眠的深夜，他们裹着毯子在阳台看星星。城市的光污染让银河变得模糊，但陈曦调整参数后，望远镜里依然出现了清晰的星图。

"看，"他轻声说，"那是我们论文里提到的星云。"

林薇靠在他肩头："好像又回到了学校天台。"

"但这里更好。"陈曦调整着望远镜，"数据表明，有你的每个地方，都是最佳观测点。"

远处传来午夜钟声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。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，他们用爱与科学，为自己建造了永不迷航的北极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