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一作文 作者:超级马里奥

蝉声像撒落的碎金,在梧桐叶间滚来滚去。我总爱趴在老屋的竹床上,看阳光穿过雕花窗棂,在青砖地上织出流动的光斑。这光斑会随着日头西斜慢慢游移,像条金色的鱼,在记忆的池塘里游了十二年。

清晨五点的夏是薄荷味的。奶奶总在这个时辰推开木格窗,让带着露水的风灌满整间屋子。我蜷在蓝印花布被窝里,听她用竹簸箕筛着新收的绿豆,沙沙声里混着远处卖豆腐的梆子响。井台边的青苔最是鲜嫩,沾着晨露的葫芦瓢舀起一瓢凉水,咕咚咕咚灌下去,连喉结的颤动都带着清甜。这时候的蝉才刚醒,偶尔试探着叫两声,倒像是给晨光打着节拍。

正午的日头是团燃烧的火球。老槐树撑开绿绒绒的大伞,树荫里摆着张脱漆的八仙桌。爷爷的紫砂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,茶香混着栀子花的甜香,在空气里织成一张网。我常把脚泡在木盆里,看蚂蚁排着队从趾缝间经过。它们驮着比身体大几倍的草屑,倒像是扛着整个夏天的重量。忽然有凉丝丝的东西落在脚背上,抬头望,原来是邻居家的葡萄架伸过了墙头,紫莹莹的果实垂得低低的,像一串串会发光的耳坠。

午后的雷雨总来得猝不及防。方才还晴得能晒化柏油路的天,转眼就堆起墨色的云。风卷着槐花扑进窗棂,雨点砸在瓦片上叮叮咚咚,倒像是天上有人在撒玻璃珠子。我趴在窗台看水洼里冒起的泡泡,一个接一个炸开,溅起的水花里映着晃动的天光。这时候总会有卖凉粉的担子经过,铜勺敲着瓷碗叮铃哐啷,薄荷水混着蜂蜜的香气,把雨后的暑气都冲淡了。

黄昏的夏是幅会流动的油画。夕阳把云霞染成橘红,又渐渐褪成淡紫。池塘里的荷花打着朵儿,蜻蜓点水时,涟漪一圈圈荡开,惊散了水面的云影。田埂上的萤火虫开始提灯巡游,忽明忽暗的光点,像是谁撒落的星子。我和小伙伴们举着玻璃瓶追赶,笑声惊飞了稻穗上的麻雀,扑棱棱飞向缀满晚霞的天际。

最难忘是夏夜的星空。奶奶摇着蒲扇讲牛郎织女的故事,银河像条缀满钻石的缎带,横贯整个天穹。我数着星星数到眼皮发沉,忽然有流星划过,赶紧闭眼许愿。这时候的蝉鸣也温柔了,像是谁在天上摇着银铃铛。露水悄悄降下来,打湿了枕边的《飞鸟集》,泰戈尔的诗句洇开淡淡的墨痕:"生如夏花之绚烂,死如秋叶之静美。"

夏天的雨后常能看见彩虹。七种颜色在天空搭起拱桥,我总想着要走到桥的那头看看。爷爷说彩虹是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五色石,我偏要说是神仙晾晒的绸缎。我们为此争得面红耳赤,最后却一起蹲在屋檐下看蚂蚁搬家。雨珠顺着瓦当滴下来,在青石板上敲出小小的酒窝,盛着整个夏天的清亮。

如今住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,空调吹出的冷风总带着股铁锈味。偶尔在超市买到反季节的西瓜,咬下去却尝不出记忆里的清甜。前些日子回老屋,发现雕花窗棂积了厚厚的灰,井台边的青苔也枯黄了。可当我闭上眼,依然能听见十二年前的蝉鸣,看见金色的光斑在青砖地上游动,闻到栀子花混着新茶的香气——那是夏天刻在我生命里的印章,永远鲜活,永远滚烫。

夏不是季节,是场永不落幕的童话。它藏在奶奶的蒲扇里,躲在爷爷的紫砂壶中,躲在每一声清亮的蝉鸣间。当城市把季节调成恒温模式,我依然在记忆的池塘里,打捞着那些闪着金光的夏日碎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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