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匣子里的星光
拆开生日蛋糕的彩纸时,我以为外公又像往年那样送我钢笔。但他布满裂痕的手掌里,躺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——樟木原色,边角被摩挲得发亮,黄铜搭扣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绳。
"这是你太爷爷的宝贝。"外公掀开匣盖的瞬间,我看见绒布衬里上卧着副老花镜。玳瑁镜框缠着细麻绳,镜片边缘有道细微的裂痕。外公的手指在裂痕处轻轻摩挲:"1956年,你太爷爷在机床厂当质检员,为了看清零件刻度,用三个月工资换了这副眼镜。"
木匣底层压着泛黄的工作证,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工装,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星。"后来厂里赶制东方红拖拉机,他连续熬了七个通宵。"外公从匣底抽出张折叠的图纸,铅笔线条已经模糊,却能看见边角密密麻麻的批注,"最后验收时,他戴着这副眼镜检查了三百多个零件,直到镜片摔在机床导轨上。"
去年冬天整理老屋,我在太爷爷的工具箱里发现个铁皮盒。里面除了磨秃的游标卡尺,还有本1972年的工作日记。12月18日那页写着:"小孙女今天说要当工程师,把眼镜擦干净留给她。"墨迹在"工程师"三个字上洇开了花,像是被眼泪泡过。
现在这副老花镜就放在我的书桌上。每当解物理题卡壳时,我就会拿起它对着台灯。透过那道裂痕看过去,灯光会折射出细碎的彩虹——像太爷爷检查过的齿轮齿牙,像外公修理收音机时的焊点,也像我画在草稿纸上的机械图纸。
上周物理竞赛获奖,我把奖状复印件放进木匣。合上盖子的刹那,听见黄铜搭扣发出清脆的"咔嗒"声,像太爷爷当年合上工具箱的声响。外公说,好的工具会记住使用者的温度,就像这副眼镜,把三代人的星光都收进了镜片里。
此刻月光正落在木匣上,樟木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机油味在房间里弥漫。我突然明白,最好的礼物从不是崭新的,而是那些带着岁月温度的传承——就像太爷爷没说出口的期待,都藏在镜片的裂痕里,在每个挑灯夜读的时刻,悄悄折射成照亮前路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