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：微光指引

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，带来一丝刺骨的清醒。我大口喘着气，瘫坐在巷子的积水里，泥浆浸透了裤腿，冰冷瞬间驱散了刚从矿洞带出的、那点不正常的燥热。右臂上，火焰纹路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温热，像怀里揣了个暖炉，在这寒雨中显得格外突兀。

回头望去，那废弃矿洞的入口黑黢黢的，像一张沉默的巨口。刚才那地动山摇的崩塌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，仿佛只是极度紧张下的幻觉。巷子里只有雨声淅沥，远处L城稀疏的灯火在雨幕中晕开，一切平静得可怕。

不，不是幻觉。

手臂上实实在在的纹路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苍老警告，还有那仿佛敲在心脏上的“吞噬者”三个字，都在提醒我——我惹大麻烦了。

得离开这里，不能回工棚，谁知道那东西会不会跟着痕迹找过来？我挣扎着爬起来，湿透的衣服沉甸甸的，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。我下意识地避开主干道，专挑那些灯光昏暗、人迹罕至的小巷穿梭，像一只受惊的鼹鼠，本能地寻求阴影的庇护。

手臂上的纹路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、不同于之前灼痛的悸动，像是指南针的指针被拨动了一下。我停下脚步，疑惑地抬起手臂。那温热感似乎指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——城西，那片是更老旧的城区，遍布着几乎被遗忘的仓库和流浪汉的临时居所。

它在……指引我？

这念头让我脊背发凉。这块碎片，这纹路，到底是什么东西？它想带我去哪里？

犹豫只在片刻。留在这里同样危险，而且毫无头绪。我咬了咬牙，决定跟着这微弱的感觉走。总比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雨里乱撞强。

雨水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。我缩着脖子，将受伤的右臂尽量藏在相对干爽的怀里，循着那断断续续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温热指引，在迷宫般的破败巷道里穿行。周围越来越荒凉，倒塌的围墙、废弃的屋舍像沉默的巨兽骨架匍匐在黑暗中。只有偶尔从某些缝隙里透出的、流浪者点燃的微弱篝火，才证明这里并非完全死寂。

就在我经过一个堆满废弃木料和破铜烂铁的角落时，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吸引了我的注意。不是人类的声音，更像是……小动物。

我放轻脚步，借着远处一点微光望去。在一个勉强能遮雨的破木箱下面，缩着一团小小的、颤抖的身影。是只幼犬，看品种像是常见的土狗，瘦得皮包骨头，棕色的毛发被雨水完全打湿，紧紧贴在身上，显得更加弱小可怜。它的一条后腿似乎受了伤，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，发出断断续续的、让人心碎的呜咽。

它看到了我，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祈求，试图向后缩，却因为腿伤动弹不得。

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在这座冰冷的、刚刚向我展露了其恐怖一面的城市角落里，这样一个脆弱生命的无助，比任何狰狞的怪物都更能触动内心。

我蹲下身，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没有威胁。“嘿，小家伙，”我低声说，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沙哑，“别怕。”

它依旧警惕地看着我，呜咽声变小了。

我犹豫了一下。自身难保，还顾得上一只小狗吗？可看着它那双眼睛，我实在狠不下心转身离开。而且，手臂上的纹路此刻异常平静，没有任何危险的示警。

叹了口气，我撕下自己里衬相对干净干燥的一角，小心地靠近。它没有攻击，只是瑟瑟发抖。我轻轻地将布条裹在它受伤的腿上，做了个简单的固定。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仅剩的、被雨水泡得有些发软的黑面包，掰了一小块，放在它面前。

它迟疑地嗅了嗅，然后小心翼翼地舔舐起来，尾巴极其微弱地摇动了一下。

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，我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一些。或许，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里，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，也能成为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。

就在这时，手臂上的纹路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确，直指前方不远处一个半塌的、像是旧仓库的建筑。

我站起身，最后看了一眼那只还在舔食面包屑的小狗，深吸一口气，朝着仓库走去。

仓库的大门早已腐朽倒塌，里面黑洞洞的，充斥着霉味和尘土气。我站在门口，犹豫着是否要进去。纹路的指引就在这里。

正当我踌躇时，一个沙哑、苍老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仓库深处的阴影里传来：

“被标记的孩子……你终于来了。”

我浑身一僵，猛地抬头望去。只见黑暗中，一点微弱的、如同萤火虫般的光芒亮起，映照出一个倚靠在残破木箱上的佝偻身影。